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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说到小叫化与阿黑,在秦含柳遇险以后,突然大闹汉中分堂,好像已经知道秦含柳的遭遇,才这样蛮不讲理的大闹,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合道理,读者也许要问,小叫化号称机灵鬼,为甚么不悄悄地去救人,反而那么大闹,岂不是更增加了秦含柳的危险吗!

    原来小叫化不像秦含柳,自幼吃了许多灵药,体内含有抗毒素,同时又有点好酒贪杯,因此在笑面狼敬酒的时候,杯杯盏底朝天,涓滴不留,笑面狼因为起首闹事的是他,酒里的蒙汗药,下得也比秦含柳多些,所以当阿黑把他们两个救出碧玉轩,摆到郊外森林之内的时候,秦含柳能够很早就醒转过来,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直到秦含柳把他背进茅屋,放在老太婆的床上,与小牛子谈了一阵碧玉轩的往事,问清汉中分堂的位置,飞身赶去夺取包袱的时候,他还没有一点醒意,老太婆心目中,始终认为独眼凶蛟,厉害无比,对于秦含柳孤身前往,心里一直感到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虽然秦含柳在临走的时候显示出来的那种旷世无匹的轻功,使老太婆感到惊奇,把他当作仙佛显圣,稍稍增加了一点信心之外,可是一去之后,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不免又暗暗着急起来,可是自己和小孩儿,都是一技均无的凡人,空着急又有甚么用呢!看看床上的小客人,还是酣醉未醒的样子,也不管有效没有效,就照普通弄醒醉酒人的法子,倒了一大碗冷水,用布浸湿,敷在他的额头上,巧打巧着,冷水正是解除蒙药的惯用方法,不过没有猛然一口,喷在他的脸上,功效要稍差一点,但没有多久,小叫化还是悠悠地醒转过来。

    小叫化自小就在江湖里混,经验阅历,当然比秦含柳强多了,没有想到终日打雁,却让雁啄瞎了眼睛,因此,一醒过来,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翻身,从床上蹦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秦含柳在那里,由于头脑还没有完全清楚,发现没有见到秦含柳的影子,也不看看环境,错当自己还在酒楼里面,顺手一抓,把小牛子捞在手里,狠声问道:“你们这些狗贼,把我的兄弟弄到那里去了!”

    老太婆一看急了,赶紧扑了过去,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么一股大力,猛然抓住小叫化的双手,嘴里喝道:“客倌!那是我的孙子呀!”

    这样一来,方才阻住小叫化,没有把小牛子摔了出去,小叫化也给她闹得清醒多了,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座茅屋里面,马上把小牛子从手里放了下来,揉了揉眼睛,莫名其妙地问道:“老太太!您们是谁呀!这里是甚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啦!我的兄弟在那儿呀!”

    老太婆刚才用力过度,还在那里喘气,给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瞪着两只眼睛,瞠目不知所对。

    倒是小牛子,终日在外面打柴,身体每日风吹日晒,到底强壮得多,虽然脖子给小叫化揑痛了,并不感到怎么样难受,不过嘴里埋怨了一句,方才把一切经过,又重新详细的讲了一遍,小叫化一听秦含柳孤身前往冒险,心里马上急了,连忙把阿黑唤了进来,匆匆向小牛子告别,同时嘱咐说:“老太太!我那兄弟,没有跑过江湖,缺乏经验,武功虽然高到顶点,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定就要受到人家的算计,我得马上赶过去帮忙,万一等到天亮,我们还没有回来,就麻烦老人家派这位兄弟辛苦一趟,到成都给我师父太白神丐报一个信。”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牌,告诉小牛子,那是他们帮里的信物,只要到了成都,随便交给那一个叫化一看,都可以找到他的师父,接着又把怀里揣着的散银,约有十多两,全都留下,交给小牛子做路费,然后问清了汉中分堂的位置,急急忙忙,领着阿黑赶将前去。

    一人一犬,用登萍渡水的功夫,跨过汉水,刚一进入汉中分堂前面的树林,阿黑马上嗅出小主人的气味来,两个循着这股气味,接着又从树上发现那两个被秦含柳点了睡穴的暗桩,小叫化把他们弄醒过来,详细一加盘问,两个暗桩再照早先的话,重复说了一遍,郝干运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这篇鬼话,用错骨分筋的手法,好好地让他们吃了一顿苦头,方才把真实的情形迫了出来。

    原来汉中分堂那个水牢,就在神机堂的背后,毒爪阴魔知道普通的埋伏,绝对困不住两位小侠,因此设计,利用秦含柳的包袱作饵,把神案的消息改装在窗户上,用一根细小的丝线,绷在窗户上面,里面点着灯火,使外面的人,感到耀眼,绝对无法看将出来,然后吩咐各处的暗桩,每隔一段时间,照着前面的话,对说一遍,来人不知底细,那还有不上当的道理。

    小叫化郝干运听到如此一说,算计一下时间,知道迟了一步,因为暗桩并不明白全部的计划,只知道秦含柳已经遇害,并不晓得秦含柳只是被困在水窟里面,生命尚无危险,因此,满腔悲痛,化作一团怒火,誓把整个汉中分堂,杀尽烧光,好为他的五弟秦含柳报仇,当时一掌,把两个罪魁祸首的暗桩劈死,接着就带领义犬阿黑,从正门杀了进去。

    等到与毒爪阴魔等人对面,双方一答话,更认定秦含柳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自己也就不再想活着回去,结果与毒爪阴魔诸人,大干起来,终于敌不过对方人多,一人一犬均被迫采取守势,预备窥准时机,作拼掉一个就算一个的打算。

    人狗由于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心里反而镇静得多了,尤其义犬阿黑,先天原就具有刀枪不入的本能,再加练了那么一身内劲,除了敌人攻向它的两眼,对于其他的招式,根本不理不睬,一律硬打硬接,专门盯紧毒爪阴魔一个人追扑,这样一来,斗场形势,虽然没有多大转变,却把毒爪阴魔迫得团团乱转,弄得老魔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狼狈不堪,不由老羞成怒,带上鹿皮手套,从腰里抓出自己在野人山苦练多年,方才成功的歹毒暗器千毒刺来,老魔这种暗器,因为练制要十几年的功夫。用掉一根,就少一根,短时间绝对无法补充,因此,平日珍若性命,除了初次下山,把仇人诱进一座古墓,大量用了一次以后,所剩已经不多,不是万不得已,绝不愿意使用。今天,也是实在下不了台,才想起它来。

    老魔把暗器抓到手里,马上大喝一声说道:“各位请闪开一边,小心误伤了你们,让我来取它的性命!”

    围攻的高手,有的听了他的话,躲向一边,有的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相信他还会有甚么厉害的武功,因此没有理他,仍旧围攻不止,老魔心毒,认定那些不肯听话的人,是存心轻视,让他难,这一掌是毒爪阴魔毕生的功力所在,黑犬再强也被他迫得顿了一顿,老魔就是争取这一瞬间的工夫,但见他借着黑犬内劲反震过来的回力,身形猛然后退,左手朝前一撒,不分敌我,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把千毒刺用线指功打了出去。斗场上马上一阵大乱,惨叫连声,人犬一齐倒在地上,乱滚乱叫,痛苦不堪。阿黑中刺最多,毒性发作,当时神智不清,发起狂来,在地上滚了几转以后,猛然窜了起来,见人就咬,那些侥幸躲开了毒刺的人,在它这一阵追咬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那边小叫化本就处在劣势,看见阿黑已经中了人的暗算,不知那来一股蛮力,只见他软索蛇锤,一轮急舞,乒里乓那一阵乱响,围攻他的独眼凶蛟和几名高手,手里的兵器,竟然给他磕掉一大半,围攻的圈子,骤然露出一段很大的空隙,小叫化也不再管他们,疯狂一般地冲出包围,迳向义犬阿黑那边奔去。

    可是还没有跑到几步,当头就给毒爪阴魔拦住,老魔头在黑犬那边受的一股气恼,这下完全发泄到小叫化的头上,但见他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就将小叫化抓了起来,高举过顶,同时嘴里说道:“小家伙,你们想死在一道,老夫就成全你吧!”

    说完,猛的一下,就把小叫化往那发了狂的黑犬身上,猛掷过去。人大相撞,同时倒地,阿黑此时已经精疲力竭,眼睛更是认不得人,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一口紧紧咬住小叫化的足踝,死也不放,千毒刺的毒液,也就从阿黑的口里,慢慢地向小叫化的身上传播过去。

    毒爪阴魔与独眼凶蛟两个,可说是恨透了这一人一犬,用暗器把人打倒以后,似乎还不甘心,找了两个火把拿在手里,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举起手来,正要去烧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一声鹤唳,接着一阵银铃响声,从半空里传了下来,那阵声音,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威力,一会儿彷佛奔涛骇浪,听得使人感到置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驾着一叶扁舟,四顾茫茫,不由自主地生起一种人生渺茫的感觉,一忽儿又如长江大河,滚滚向前,令人兴起一种奋发进取的意志,一忽儿又如梵音四起,天地一片祥和,令人宛如置身净土,尘念俱消,性灵一片空寂,使人有不得不放下屠刀的意念。这一阵美妙的音律,把众人感动得忘其所以,静静地呆在那儿,随着音律的变化忽悲忽喜,忽迷忽悟,似乎刚刚体验到一点人生的真谛,银铃的声音,已经从众人的头上,嗡的一声,划空而去,大家只感到眼前一花,看到一条白线,似闪电一般,往天际逐渐消逝而去。

    大家斗然一惊,如梦初觉,从幻想中回醒过来,毒爪阴魔与独眼凶蛟,嗔念又起,可是打眼一看,地面上,黑犬与小叫化的身体,已经不见了踪迹。同时耳朵里面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天际遥遥地传了过来,说道:“本着上天好生之德,这一次暂时给你们一个自新的机会,下次再要如此牯恶不惨,撞到本姑娘的手里,就不会再放过你们哪!”

    那声音,美得像黄莺出谷,清得似仙鹤长鸣,听起来非常柔和悦耳,无形中却具有无比的威严,毒爪阴魔与独眼凶蛟,固然被那声音镇得呆在当地,其余的人,更是被那一股内力,所震荡出来的无音声波,激得心弦波动,目跳耳鸣。整个汉中分堂,顿时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死寂寂地,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出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众人却好像过了千百个世纪一样,在声音消逝了片刻之后,才蓦地醒觉过来,纷纷猜测,这是那一个,功夫高到这种程度,怎么以往一判断,来人的武功,也已经深到了高不可测的程度,不由心生怯意,更想早点拿到那块九龙玉佩,参透其中的奥秘,马上迫着独眼凶蛟,去把那些东西取来分派,可是走进后庄藏宝的房子一看,除了留下一点黄金白银以外,那块玉佩和十几颗夜明珠,均已不翼而飞,两人愕然相视,真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彼此苦笑了一声,只好垂头丧气,走了出来,处理善后的事情。毒爪阴魔更是雄心顿失,不敢再在汉中分堂停留,投奔大凉山找他从前的老伙伴,邛莱三凶,一齐托庇在阴风教主冥灵上人的座下去了。

    且说汉中郊外,那座小茅屋里面,自从小叫化与义犬阿黑走了以后,小牛子孟鹤年,马上按照入云神龙秦含柳的吩咐,将四颗碧灵护心丹,分别扶持两位老人服下,这种丹药,虽说是用来医治内伤的妙品,但为秦含柳的义父,采集千百种灵药,精心制炼而成,功效可说与道家的金浆玉液,相差无几,不但能起死回生,更有延年益寿的作用,练武的人吃了,足足抵得上两年的功力,普通人吃了,自然是药到病除,精神百倍了。果然服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小牛子的祖父,马上就停止了呻吟,面色立转红润,到了快天亮的那一会儿,药力完全行开,老公公斗然感到沉疴若失,霍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彷佛精神体魄,比起没有害病以前,似乎还要来得健壮。老婆婆更是红光满面,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祖孙三人,不觉全都高兴得喜极而泣,互相拥抱,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大一会,方才停止。

    等到天色大亮,猛然想起小恩人临走时嘱咐的话,不觉又担心起来,心里虽然想着,像这样的好人,说甚么也不会遭遇不幸的,否则,那就真是太没有天理了。可是事实上,祖孙三人在茅屋里面,左等也不见他们回来,右等也不见他们回来,慢慢地,外面已经日高三竿了,三人方才死了念头,心里大急起来,但是仍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冀,两个老人又叫小牛子进城去打听一番。

    小牛子走进城,就听大家议论纷纷,正在讲着昨晚汉中分堂发生的事情,不过有的说两位小侠都已经死了,连尸骨都烧成了灰。有的说两人都让一位仙人救走了,那一场火就是仙人用掌心雷给烧的,又有的说是两位小侠杀了许多人,最后还是打不过独眼凶蛟,放了一把火以后,就逃得不知去向了,真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不过小牛子综合起来,得到一个概念,那就是两位小恩人,已经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了。

    好不容易,小牛子在菜场里找到了吴三宝,才从他的口里得到一点真实情况,明白一人一犬,确已被人救走,另一个小恩人,大概是死定了。小牛子一家受了秦含柳的大恩,打听确实以后,不觉心里大痛,赶紧跑回家里,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祖父母,大家痛哭了一阵,小心灵里面,下定了决心,除了赶快到成都报信以外,还要到处访寻异人,练成绝技,亲自替恩人复仇。由于这一个念头,终于把他造就成一位大侠,那是后话不提。

    现在暂时搁下这边的事情,回过头来,且说上回太白神丐,为了整顿帮规,清理门户,与秦含柳等,在雷波分手以后,立即赶到云南昆明,去赴龙三姑的约期,到达昆明的时候,正好赶上霓裳仙子的舅舅,旱天神雨龙老太爷龙啸天的七旬大庆,龙家是云南的土著,家财万贯,雄甲一方,但是却舆一般富家不同,老爷子生性仁慈,急公好义,凡是贫苦无告,疾病无医的人,只要让他晓得,马上主动的前来替你解决,一定要把你扶持得能够自立为止,每年之内,不知救活了多少人命,安顿了多少不但不见减少,反而日益增加。因此一方之内,给他整顿得家家富裕,鸡犬升平,不啻是一片世外桃源,远近人士,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大家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做旱天神雨。

    老爷子少年时,酷爱武功,因此广结武林人士,暗中练了很久武功,但是生性与人无争,从来没有与别人交过手,功力深浅如何?谁也不能知道,不过武林里面,大家都尊重他的道德,有甚么纷争,只要他出来讲一句话,没有解决不了的。

    这次七旬大庆,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完全是地方人士与各地武林,为了尊敬感激他的为人,特地主动发起,为他庆祝,太白神丐早年没有投师之前,就曾接受过他的帮助,因此,一到昆明,马上就备了一份寿礼,前往祝贺。

    此时已近黄昏,龙家里里外外,灯火辉煌。老爷子知道他为一帮之主,为人又极正派,特地亲身把他接了进去。到达宾馆一看,赫!除了自己约的那些人物以外,好些自己想请而不知道行址的知名之士,也都差不多到齐了,内心里对于老爷子的德望,真是感到说不出的仰慕。当然,大家见面,免不了有一阵寒喧,那些琐事,笔者也就不再加以记载,免得浪费读者们的宝贵时间了。

    此时,宾馆到达的英雄好汉,计有峨嵋派的高手;喷火麒麟卢滔,摩云金翅公孙云客。武当派的高手;赛华陀皇甫渊,凌霄羽士孔长灵,冲霄羽土孔长静,和少林寺的铁脚行者智海大师,铁臂螳螂索振武居士以及江湖侠隐,秦岭山樵、霞岭老农、沅江钓叟等人。加上太白神丐的三大弟子雷文奇,郁保贵,汤必武与穷家帮四位长老;眇目穷神武雄,闹市韩康鲍叔和,独臂丐孙奇,秃头花子郭洪。真是济济一堂,好手云集。

    太白神丐打量了一周,除了摩云金翅,赛华陀、铁脚行者、沅江钓叟、霞岭老农诸人,原在自己邀请之内而外,其余诸人,不是彼此闻名,就是熟识多年,久不见面的老朋友,这一见面叙谈,全都高兴非凡。

    话题慢慢逐渐转向阴风教和龙三姑的事情上面,太白神丐把前后始末与自己的经过,当众详细一说,大家除了对于秦含柳的武功,半信半疑之外,全都义愤填胸,齐声答应愿助拳。大家正在磋商如何进行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嗤的一声冷笑,摩云金翅正在窗户附近,猛然一个“乌龙出洞”从窗户里倒穿出去,紧接着大家都跟着出来,可是抬头四外一望,那里还有半个人影,大家全都愕了,感到脸上一阵羞红。

    当大家再行回到屋里一看的时候,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张众人围坐谈话的桌子上面,就在大家出去的这一刹那,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张雪白的信笺,太白神丐走近前去,拿到手里一看,信笺的上端,印了一只银色的小燕,信笺上面还散出一股清幽的脂粉香味,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女人用的东西。

    信笺不是普通纸质做成的,好像中原各地,根本没有这种出品,上面的字迹,写得非常娟秀,大意是说,龙三姑此次叛帮自立,完全出诸阴风教的示意,太白神丐这一行人的踪迹,早就落在他们的眼里,阴风教这次怂恿龙三姑叛帮的目的,是想藉此试探中原武林的实力,早有妥善的布置。如果一战获胜,阴风教可能马上趁着这一股锐气,向中原武林各派挑衅,马上发动功势。同时说明自己就是阴风教主的弟子,为了不忍看到师父倒行逆施,招致恶果,特冒万险,赶来送信,希望太白神丐等人由他暗中设法釜底抽薪,看看是不是能够设法挽救这一场劫运。词意恳切,令人感动!

    可是来人虽是好意,房里这么多的高手,竟然没有发现,并且在警觉以后,还让来人做了手脚,这一份功力,不用说,比起在场诸人,无形中显得要高出许多,而且来人还是敌方的,众人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懊丧,倒让太白神丐一时拿不出主张了。

    正在大家沉静无言的时候,斗然绿影一闪,又从窗外飞进一个人来,所谓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大家正要拿出武器,严加戒备的时候,来人已经开口说话了。

    “让各位受惊了,我是龙爷的外甥女秦碧云,刚才在后院听到各位惊呼的声音,看到一线白影,从各位这一边往外疾射,马上跟着追了下去,只是来人身法太快,没有追着,不知各位这里发生甚么事情没有?”

    大家定睛一看,不由心里各自说了一声惭愧,虽然有点并不认得,可是一听报名,和看到那一身打扮,全都认出来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霓裳仙子绿衣女侠。这才嘘了一口气,正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早先回到里面去的龙老太爷,也因听说宾馆有警,又跑了过来,向各人慰问。

    老爷子在听完经过以后,要过那张信笺,接到手里马上发现纸质有异因此先不看字,反而拿着那张信笺,对准灯光,瞧了又瞧,一时倒把众人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只见老爷子把纸看了很久以后,方才阅读上面写的内容,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嗯!难道是她?”说完,又摇了一摇头说:“不对,如果是她,至少已经有了八九十岁,怎么反而成了冥灵上人的弟子呢?”又停了一会,方才哦了一声说道:“哦!恐怕”

    众人给老爷子一连串的自言自语,越发弄得如堕五里雾中,不知他在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霓裳仙子首先忍耐不住,打断他的话题说道:“舅舅,您怎么啦!也不怕把大家急死,到底是谁?赶快告诉我们呀!”

    老爷子没有理她,只把手里那张信笺,亮了一亮,接着反问大家说:“你们发现这张纸有甚么不同没有?”

    太白神丐马上接口说:“我正在奇怪!这张信笺,彷佛不是中土出品,不过却没有留心它有甚么异样!”

    老爷子马上要大家把纸对准灯光去看,同时说道:“不错,这种纸是用波斯湾那边出产的纸草做成,确实不是我国的出品。这倒没有甚希奇,不过这张纸里面的暗记,却有很大的来历呢?”

    大家依言一看,果然发现那张信笺,在灯光照映之下,现出一尊透明的佛像出来。是做纸的时候,用一种特制的纸模印出来的。因此齐声问道:“这不过是一尊佛像而已,难道里面还有甚么文章不成!”

    老爷子笑了一笑,说道:“我并不是说这幅佛像有甚么奥秘,而是说使用这种纸的人,大有来历。”

    接着,老爷子就把自己少年时的一段经历,说了出来,大家真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齐声惊奇不已。

    原来旱地神雨龙啸天,年青的时候,就爱舞枪弄棍,酷爱武艺,他的父亲给他请来很多教师,每一个教师的武功,都是不到三五个月,就给他学得干干净净,没有甚么好教的了!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请来的这些武师,差不多全已不是他的对手,老爷子的父亲,感到再把这些人留在家里,并没有甚么用处,倒还耽搁了人家做事业的时间,因此,就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都用重资遣送了回去。

    龙啸天因为所有的师父,全都打不过他,不免有点心高气傲,有意出去闯荡江湖,好扬扬名气,龙家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深知江湖险恶,万一出了一点差错,如何是好?可是龙啸天生成一副倔强的脾气,绝阻他不住,只好说等到他过了生日之后,才让他走,先把他稳住了再说,准备拖他一时且算一时,当然这不是真正解决的办法。因此,他的父亲,从他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终日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这种情形,让他家里一个修整花圃的老头看在眼里,这个老头是他父亲一次游山的时候,发现他晕倒在一片沼泽的旁边,面色紫黑,显然是中了当地瘴厉之毒,龙家祖传药方,治瘴极为灵验,因此,马上吩咐下人把他抬回家去,亲为治疗,当他人醒了过来以后,一问之下,说是访亲未遇,到处流浪,孤苦无依的一个老人,所以,就把他留在家里,看管花木,平日并没有甚么异处,不过花木交他看管以后,给整理得有条不紊,茂盛非凡,使得龙家花园,在昆明城里,成为一个有名的胜地。

    这位老头,看到这种情形过后,就在主人到花园散步的时候,问了一问,龙啸天的父亲,对于下人,平素没有一点架子,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他,老头儿听完他的话以后,只笑了一笑,劝他说道:“少爷想到外面去历练一番,是件好事,主人忧虑甚么?老朽稍为懂得一点星相之学,少爷绝不是一个夭折之相,主人只管让他出去好了,三年之后,老朽准保少爷回来,从此再不出门。”说完,两眼注视着他的主人。

    龙啸天的父亲,平日也懂一点星相,听完他的话后,想想确实不错,啸儿绝不是一个夭折之相,不过听到老头说他三年一定回来,不再外出,却不是自己看得出来的,不觉感到奇怪,想回头问他是甚么道理,可是心里马上为着老头的眼光惊住了,暗骂自己真是瞎了眼睛,枉自认为自己能够相遍天下土,竟然连自己身边这么一位异人,都看不出来,原来老头此时眼光如炬,灼灼迫人,分明是一个隐迹风尘的侠土,那眼神中所表示出来的坚定力量,使人不能不相信他的话是真的,龙啸天的父亲,深知这类人物,不惯俗套,明白他所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也不当面说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反正阻也阻他不住,到时候就让他出去吧!”

    当天晚上,龙啸天正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感到腰身一紧,被人挟了往郊外奔去,自己使尽了方法,也没有办法脱离这个人的掌握,甚至连这个人的面目,也无法看到,枉自学了快十年的武功,竟然一点也没有用,等到到了郊外,一片坟地之后,这人方才把他放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家里修整花木的老头子,不禁心里有气,伸出手来,就要给他两记耳光,没有想到手刚一举就被老头顺势一托,把自己摔了一个大的筋斗,心里还是不服气,站了起来,一记“黑虎偷心”对准老头当胸一拳打去,老头躲也不躲,反而挺起肚子,迎了上来。这一下,拳头彷佛撞到棉花上,用力过猛,半只手臂,竟然一下插到老头的肚皮里面去了,心里方以为撞了大祸,把老头打了一个对穿,吓得想抽回拳头,转身就跑。可是定睛一看,老头神色不变,彷佛没事人一样,自己的手臂,却像生了根似的,与老头的肚皮,沾成了一气,再也抽不回来了!心里方始吃了一惊,知道这位老头,是个了不起的异人,正想加一点劲,把手抽了出来,老头马上把他止住道:“少爷!使不得,那会把手弄断!小心一点啊!我马上松了!”

    说完,只见他把肚皮往外一绷,乖乖!好大的弹性,龙啸天的身体,给他这一下,绷得像弹丸似的,直跌出两丈开外,劲力方才消失,幸亏龙啸天早已闻言注意,否则,不摔个头青眼肿,那才怪呢!

    龙啸天此时已经口服心服,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走几步,扑的一下跪到老头的面前,要老头收己为徒,老头将手拉他起来,嘴里说道:“哼!我才不收你这样的徒弟呢!学艺的目的,在于防身,没看着你才学了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想跑到江湖上去,扬扬名气,满脑子的名利念头,教出来还不是为非作歹,有甚么用!”

    龙啸天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说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不过您如果不答应收我做弟子,我绝不起来!”

    老头好像被他赖得没有办法,勉强答应说道:“好吧!我答应收你,不过我有一些规矩,不知道你能不能够遵守,如果认为不能够,那还是现在不拜师的好!”龙啸天只要老头答应,当然甚么规矩也愿遵守,因此立刻不断的点头,没口子的答应下来,老头这才叫他起来,告诫他说:“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满招损,谦受益,一个人学了技艺,不是为了求名,而是要仗着这一份技能,去做一些有益于人群的大事,古人说大智若愚,有真本事的人,绝不愿意在人前炫露,以你从前的那些师父来说,都是你父亲慕名请来的大武师,教了这么多年,但是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用?你自己应该明白。”

    龙啸天不断地点头应是,嘴里说道:“师父说得对,徒儿先前的想法错了,今后从师父这儿学到了本事,绝对尽我的力量,暗中去帮助别人,闯荡江湖争名的念头,再也不会起了,明天我就告诉父亲,不出去啦!”

    老头这才欣然色喜,摸着他的头说:“孺子可教,从今晚起,每天这个时候,到花圃里去找我,让我传授你扎根基的功夫,几个月之后,也许我还要派你出去办一件事,对你父亲那边,暂时还不要提起,到时还是说出去闯荡江湖好了,免得引起别人的疑心。今晚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抓起他的双手,说了一声起字,身子被他带得像飞一样,瞬刻间,只觉老头把手一送,喂得一声,自己已经端端正正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一宿无话,龙啸天第二天晚上,按着时间,走到后花园去,果然看到老头在那里等他,当时教了他一些打坐的口诀和姿势,由于打坐的姿势与一般习武者,大不相同。龙啸天感到非常奇怪,因此发问,方才知道老头所习,并非中土现有武功,而是瑜珈术的一种。

    瑜珈术与少林武功,均是佛家修身以获得特殊能力的方法,达摩西来,所传之易筋经,实即莲花坐式的演变,此外尚有所谓吉祥式、倒立式、鱼式、孔雀式与各种身印,均未传入中土,老头所习,即瑜珈术中所谓大离地身印的握足坐式,与达摩易筋经,不但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更能略胜一筹,这些都是题外的话,暂不多说。

    练习之后,几个月下来,果然感到身体大不相同,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感到轻快非常,不知不觉之间,在内力方面,已经具备了几分火候。然后老头就他原来学过的武功方法,略加指点变化,时间已经慢慢到达他向父亲要求出门的时候了。

    就在他满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老头就让他停止功课,叫他坐下,告诉他说:“龙儿,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过了明天,就是你要求出门的日子,我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叫你去办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去办?”

    龙啸天那时血气方刚,根本心里不懂甚么叫做怕字,当然马上答应下来,于是老头约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老头是寄籍西藏的一位隐侠,为文成公主侍卫的一位后裔姓郭名家靖。幼从印度佛教密宗的一位圣者——郭惹雅那尊者,练得一身瑜珈武功,曾经发愿要完成十万件功德,然后再继续修行,求证佛果,发愿容易,完起愿来,那就不简单了,试想我们的生命,最多活一百多年,恐怕就到顶点了,以一天做一件功德计算,一百年也只能做到三万六千多件,像这样岂不是心愿没有了成,人早死了吗?因此,郭大侠走遍各地,专找那些可能形成极大灾害的事情,暗中加以化解,使其弥患于无形之中,这样做下一件,间接就活了千万条生命,既不会让人知道,也可以早日完成心愿。

    这次,他在西康边境,发现这里有点怪气,经过实地详细考察之后,知道在昆明滇池里面,潜伏了一颗洪荒遗留下来的蛟卵,经过几次地壳变迁之后,这颗埋藏地底多年的蛟卵,暴露在滇池底下,昆明气候四季如春,蛟卵的位置,又正对着太阳,因此,这颗蛟卵已经蜉化,幸好蛟卵是嵌在一个岩洞里面,小蛟初出,不敢离巢,只是在午夜的时候,向空嘘气。此蛟名称翼手龙,有奇毒,周身刀枪不入,灵气散在空中,形成恶瘴,上次老人倒卧山边,就是事前不明底细,误吸云气所致,当时由于内功精湛,并没有发作,等到考察清楚,知道如果妄动,把它迫出洞窟,立成大害,因为当时没有想到良策,废然而返,结果在途中瘴毒发作,倒卧路旁,幸亏遇着龙啸天的父亲,方才把他救醒过来,捡回一条老命。

    郭老侠生平做事,绝不退缩,为了完成这件心愿,因此托言年老无依,寄居龙家,每晚仍然到那里去看,考虑用甚么法子,把它铲除,观察了好久,方才发现它在黄昏至午夜以前,一定要休眠一段时间,一醒来就伸头嘘气,吸收月华,于是老侠冒着万险,连用瑜珈辟气的功力,潜入水中,偷偷地用钢链把它的一条腿,锁在岩石上面,使它不能移动,然后动手准备将它消灭,结果还是徒费力气,虽然把它锁住了,可是这家伙混身刀枪不入,根本伤它不着,两只眼睛,虽然是它的要害,可是藏在水里,无法使用暗器,又不敢把链条解除,诱它上岩,恐怕万一失手,把它惊窜,马上就要发起洪水,使得附近的居民,全数遭殃。因为,几年以来,始终相持不下,郭侠的力量,最多只能做到使它困在原地,暂不为害,可是日子久了,这家伙日渐长大,那条钢链,势必栓它不住,一旦被它弄断,立刻形成大祸。老侠终日忧心如焚,明知不将师父的屠龙剑借来,绝对奈何它不了,可是自己又不敢离开半步,只怕在这一段时间里,万一钢链要断,有自己在,总还可以想办法补救,自己走了,岂不更糟。

    考虑了好久,发现主人的儿子,嗜武成命,资质又是上乘之材,因此决心把他收为弟子,予以成全,一方面报答主人的恩遇,一方面也可以帮助自己完成这件大事。正好碰上龙啸天要想出门闯荡江湖,主人为此忧虑。因此,从旁点了主人一句,当天晚上就把龙啸天带出郊外,先挫除了他的那一股骄气,然后方才授艺,瑜珈武功的原理,主要是内功的修练,使得人身各部肢体,均能破除生理上的限制,指挥自如,然后才能澈底摹仿一切飞禽走兽的动作,溶合成一些奇异的招数,使敌人不能按常理猜测,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里面有好些方法,可以在上师协助之下迅速成就。因此,老侠在短短的几个月以内,就把龙啸天调教非常不错,再就他原来学过的东西,略加改变指点,在招教方面,更是事半功倍,抵得上别人十几年的功力,当然,在内力方面,那是无法取巧的,不过让他代替自己,前去求剑,并非冲锋上阵,与人博斗,有了这些本领,那是足可胜任的了!

    龙啸天听到派他向祖师求剑,不但对那遥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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