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文学 > 毒宠倾城医妃 > 第91章穷寇莫追

第91章穷寇莫追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爱看文学 www.2kw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迷迭香的药力开始见效了!

    其实乐正毅的身手,虽然比这个冯安民略高上几分,但绝对不会超出几倍。

    若水不动声色地略略退后数步,乐正毅恰好在此时大步上前,巍巍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挡在了若水身前,直面对着冯安民。

    “好!好功夫!乐大将军,你这是要对在下动手吗?”冯安民拍掌赞道,笑容不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手下的近千人整齐划一地踏前一步,若水眸光一闪,这样整齐的步伐,绝对是经过严苛的训练,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乐正毅冷哼一声,眼睛微眯,杀机凛现,左手在佩刀上轻轻一弹,剑刃颤动,发出一阵“嗡嗡”声。

    冯安民神色一凛,身子倒射而出,只见白光一闪,“嗡”声不绝,数颗人头已经离颈而起,鲜血迸现!

    众人大惊失色,明明看见他这一刀劈来,可身子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动作比平时慢了数倍。

    就连冯安民,只因见机得快,退早了步,乐正毅这一刀挥过,离他咽喉差了几分,否则就连他的头颅,也早不在脖子上了。

    冯安民吓出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料到乐正毅这一下发难,又快又急,让他半点没有准备,同时他也纳闷,自己的身手怎么比平时慢了这么多?还是这乐正毅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是神一般的存在?

    刚才这招虽然惊险,冯安民还是不慌不乱,就算乐正毅他是神,在千人的围攻下想要保住性命,那是想也休想。

    他退入人群,右手一摆,喝了一声:“大伙儿,上!”他身后的众人就如潮水般,瞬间把乐正毅淹没在其中。

    人圈中血光飞起,刀芒耀目,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就此开始。

    冯安民站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若水,见她神色自若,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倒也佩服她的胆量。

    他踏前一步,准备将她擒在手里做为人质,逼那乐正毅停手,如果乐正毅不在乎这小女子的性命,那他也不会有手下留情。

    若水忽然向他看了过来,微笑道:“你想抓我吗?”

    冯安民被她叫破心事,笑道:“小姑娘很聪明,但是我刚才说过了,聪明的人都活不长。只是可惜了你的一身功力,不如借花献佛,送给我罢。”边说边缓步走近。

    他心中已经起了淡淡的杀意,决定把她生擒在手,吸取她的内力,至于她这个人么,活着,倒比死了更有用处。

    若水浑不在意地挥挥衣袖,似乎在掸去衣上的灰尘,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入冯安民的鼻中,他忍不住深深吸气。

    这味道,当真好闻!

    他的步子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他手下那些人更是一个个几乎变成了木头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乐正毅挥刀砍翻了无数个人头,血迹染满了黑甲,他砍着砍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围着自己的人全都变得呆呆的,任自己砍杀,毫不还手。

    这是咋回事儿?

    他手下不停,又砍了几个人的脑袋,然后看到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恐怖之极的表情,可是身子却站在原地不动,他登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太子妃那香料的作用,竟然能控制在场的近千人?

    实在是可怖之极。

    乐正毅纵身一跃,跳出人圈外,落在若水身前,冷冷地看着冯安民。

    冯安民这时候终于觉出了不对,他觉得四肢像是被什么绳索捆住了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是费力,不对,大大的不对!

    他心中警惕起来,站定脚步,忽见头顶一只黑影飞过,正是杀出人群的乐正毅。

    对方那双嗜血杀神般的冷眸对着他扫视过来,他只觉背部一寒,再一转头,看到自己所有的手下全都呆站在当地,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心头大骇。

    他万万没想到情势会这样惊天逆转,明明在自己掌控中的两个人,明明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居然会这样!

    这个变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可是没有时间让他考虑这个问题了,他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走,马上反会沦为对方的阶下囚。

    冯安民心中念头一动,用力咬破舌尖,调动起了全身功力,转过身就跑,一跃上了寨门前的坐骑,狂奔而去。

    若水心中大急,她没想到这冯安民连中自己两种香药,居然还会逃脱,功力之深,实在是可怖。

    这个人,她万万不能让他逃脱,他的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她吸了口气,飞身上马,想都不想地对着冯安民的坐骑扬起的灰尘追了下去。

    她现在不怕冯安民,她知道自己的药性,时间越长越是强烈,她料到再过不了多久,那冯安民就会全身僵硬,变得和他这些手下一模一样。

    身后马蹄声响了起来,一匹毛色如火的战驹风一般掠过她的身边,很快就把她远远抛在后面,追着冯安民而去。

    若水不由松了口气,她知道乐正毅这匹宝马的脚程之快,天下少有,有他出马,那冯安民定是逃不脱了。

    她的骑术本就不佳,骑的也只是寻常的战马,和前面二人的宝马良驹远不能比,只看到前方的两个人迅速变成了两个小黑点,但一路扬起来的尘土,仍是清楚地给她指明了方向。

    若水也穷追不舍,她甘冒奇险,孤身入匪寨,为的就是要钓出这条大鱼,如今这大鱼终于咬了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脱。

    过不多久,她终于遥遥地看到了前方有一抹亮眼的红色,正是乐正毅那匹火龙驹,马背上却似乎没人。

    若水奔到近前,猛然勒马停住,只见眼前是一座断崖,乐正毅正站在崖边,俯身下望。

    看到这种情形,若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又气又恨,跳下马来,走到崖前,探头向下看去。

    “他连人带马跳下去了。”乐正毅神色淡淡地说道。

    “真是可惜!”若水跺了跺脚,只见崖前坍塌了一大片碎石泥土,显然那冯安民是药性发作,控制不住坐骑,这才连人带马摔了下去。

    “你为何非要追他?”乐正毅略带不解地问道。

    兵法中讲究穷寇莫追,这冯安民就算是中了她的药,行动不便,但他只要有一成功力在,就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是怕她出事,他才不会赶上来追这个穷寇。他对这冯安民的来历虽然好奇,但是想到他还有那么多的手下落在自己手里,总会知道他们这伙人的身份。

    若水却大是惋惜,这个叫冯安民的明显用的是化名,而且他的脸部经过了易容,那张脸绝对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但不知为何,看到他,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正是因为这种感觉,她才会锲而不舍地追踪到底。

    “大将军,可有小路能绕到崖底?”若水仍是不死心,她隐隐听到山崖下方有水声,如果下面是一条河流,那冯安民说不定会生还。

    而乐正毅的军队以这雁翎山住扎了十余日,想来在这山形地势也比较熟悉,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乐正毅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见若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忽然道:“那程老大对这山势极熟,不如回去问问他。”

    若水一听,马上跳上马背,又忽然停住了。

    她来的时候是追踪在二人身后扬起的尘土,根本没留意道路,这时候四面一望,竟然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通往程老大山寨的路。

    只听得身边“嗤”地一声,似乎有人冷笑。

    若水不用回头,就知道冷笑的人是谁。

    她略略微头,果然看到乐正毅头盔下露出的嘴角微抿,他翻身上马,火焰驹甩开四蹄,如飞而去。

    若水不但不气,反而觉得有趣。在她心里,这乐正毅就是个石头雕出来的,没半点人味儿。没想到现在的他也会像常人一样冷笑,看来自己的那个秽气丸用得不错,他已经慢慢地有了人的感情。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又回到了程老大的山寨,若水不由得暗暗佩服,他只听程老大指过了一次路,居然把这么错综复杂的山路记得一丝不错。

    还没到寨门,若水就愣住了。

    只见山寨里面,一个个黑衣黑甲的士兵正往来走动,将冯安民的那群手下一个个全都五花大绑了起来,那群人身不能动,只能任由摆布。

    若水也只是微微一愣,就明白了这伙黑衣鬼团的人是哪儿冒出来的。不由斜眼向乐正毅瞟去,心想原来他果然还留了这一手,不过,这些人来得是不是晚了点啊?

    乐正毅没有漏掉若水嘴角露出的淡淡揶喻笑意,他微微有点着恼,挥起马鞭,在空中“啪”地一声响,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将军!”

    士兵们看到乐正毅,纷纷欢呼起来,同时也从里面抢出两个人来,对着乐正毅和若水一起叫道:“大将军,太子妃,你们平安无恙吧?”

    正是郑铮和杨昊二人。

    乐正毅的目光森严地落在二人的脸上,看得两个人一阵胆颤心寒,又摸不着头脑。

    他二人可是完全听从大将军的安排,看到信号升起,马上带兵赶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这满寨不能动的俘虏……

    乐正毅对若水瞥向自己的那一眼,耿耿于怀。

    那眼神中淡淡的嘲弄意味,让他十分不爽。

    想他乐正毅,五岁开始习武,六岁习文,十四岁那年已经读破万卷兵书,军营谁不夸他用兵如神?可谁想到,他今天的精心布署,居然全盘落空!

    就像是他和太子妃正在博弈,他布好全局,落下关键一子,却发现对方早已经胸有成竹,他绞尽脑汁下出来的一招棋,竟是个废子,没有半点用处。

    这样一种闷闷的感觉,让他不爽到了极点,可他又偏偏没法对太子妃发火,憋得他难受极了。

    大将军不爽,别人也别想爽,尤其是眼前这两小子,让他看起来就更加不爽!

    这两小子,竟然来得这样慢,是学乌龟爬么?他乐大将军的麾下,怎么可以有这样耻辱的存在?

    杨昊和郑铮汗流夹背,心里却直冒凉气,二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嘀咕:自己没犯军纪吧?大将军为啥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自己哇!难道是太子妃又惹恼了大将军,大将军有气没处撒,自己二人无辜躺枪,变成了出气筒嘛?

    “来人!叉下去,贻误军机,打二十军棍!”

    乐正毅终于把目光从二人身上移开,杨昊郑铮刚悄悄松了口气,马上就听到了噩耗。

    二人同时一咧嘴,心想,大将军您要打就打,何必还往属下的头上乱扣帽子。

    贻误军机?咱二人可是一看到信号升起,就马上率人赶了过来,这一路上差点没跑得断了气儿,这还叫贻误军机?

    虽然大将军并没指名道姓,黑衣鬼团的士兵们也知道大将军说的是谁,二话不问,上来就扒双肩拢二臂,将二人叉到寨门外,举起军棍,噼里啪啦地就打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看得若水目瞪口呆。

    这乐大将军也太不讲理了吧!就为了这么一个屁大点的理由,上来就打人军棍?

    她动了动嘴唇,正准备为二人说句好话,就看到杨昊回过脸来,对着她直挤眼,并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若水却不知道,他二人在营区里挨打,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要是三天这二人没被大将军叉出去打一顿屁股,他二人反而会觉得屁股痒痒,浑身难受。

    乐正毅对正在挨打的二人瞧也不瞧,径直走到被点了穴道的程老大身前,在他腰间轻轻一点,程老大登时能够活动。

    他站得太久,腿酸脚麻,身子刚一能动,就“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乐正毅大掌一伸,抓住他的衣领提了起来,大步走到若水身前,说道:“问罢!”

    若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让自己问啥。

    程老大的脸上羞愧、愤怒和痛心的诸般表情纷杂,他低着头,觉得自己没颜面再见若水,但是很快又抬起头来,大声道:“太子妃,乐大将军,俺老程有眼无珠,认了黑心肠的坏人当兄弟,差点儿害了你二位,你们要打要杀,俺老程绝不皱眉,这全是俺的错!”

    他刚才穴道被点,但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知道自己是被那冯安民利用,当了枪使,悔恨无己,再看到一旁尸横就地的几名兄弟,更是心中一痛。

    若水知道他的心情,也不去安慰他,只是问道:“程老大,离这儿往东二十余里,有一处断崖,那冯安民掉下崖去了,你可知道通往崖底的小路?我想去寻一寻,看他究竟死了没有。”

    程老大登时张大了嘴巴,呆呆看向若水,喃喃道:“太子妃,东边二十里处,那是青石崖啊,那里千仞绝壁,掉下去绝对没人还能活着,也没听说过有路能到崖底。太子妃,他必死无疑!这狗东西,死得这般容易,倒真是便宜他了,呸!”

    他对冯安民恨之入骨,一是被他欺骗利用,二是他的手下毫无人性地砍了自己兄弟的脑袋,听说他掉下山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若水轻叹一声,把目光落在那些被绑起来的手下身上,或许,从他们的身上,她也能获得想要的线索。

    突然,只听到山寨外面一阵惊呼,夹着郑铮和杨昊的声音。

    “大将军,不好了,那些俘虏死了,全都死了!”

    一名士兵冲进寨来禀告。

    “死了?”若水一惊,急步出寨,只见寨门前五花大绑的俘虏们一个个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显然是中毒身亡。

    近千人全数而亡,分明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这冯安民,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拥有这样一支庞大的由死士组成的队伍。

    “杨昊、郑铮!”若水回头叫道,“那批攻打军寨的人呢?可有留下活口?”

    二人对视一眼,都略显沮丧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死的死,逃的逃,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讯息,突然间全数撤退,我们担心大将军的安危,就没再追击,而是快马加鞭,赶到这儿来了。”

    没抓住战虏,对他们来说,也算得是一种耻辱。

    若水点了点头,目光露出深思,对这冯安民的心机之深再次叹服。

    他究竟是当真中毒而掉下断崖,还是有意用这种方式来摆脱追踪呢?

    若水绝对不相信,像他这样一个步步为营的人,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至于那青石崖是否真的无人生还,程老大等人不是武功高手,自然也不会知道。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是找到了下崖的小路,也已经寻不到冯安民的行踪了。如果他当真是假死遁逃,这段时间,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若水想了想,眼前突然一亮,她拍了下手,指着地上的尸首说道:“杨昊,郑铮,你们派人把他们的上衣全都脱了。”

    她的这个命令实在是古怪,让两人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乐正毅也忍不住对着这边看了过来。

    “太子妃,您说,说把这些尸体的衣服都脱了?”杨昊有点结巴地问道。

    “不错。”若水点头。

    杨昊正要问为什么,郑铮已经大步上前,指挥着士兵开始脱起衣服来。

    不多时,一具尸首身上的绳索被割断,脱掉了上衣,露出上半身。

    郑铮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若水。

    若水走上前,盯着那尸体的上身观察了一会儿,又道:“把他翻过来。”

    士兵依言翻过尸体,露出背部。

    若水瞧了一会,点了点头。又走到下一具尸体旁边,那士兵见郑铮的眼神对自己瞪过来,忙快手快脚地割绳子,脱衣服,做得麻利之极。

    他不知道太子妃怎么会对这光着上身的尸体感兴趣,看完了正面,还要看后背。

    不光他纳闷,就连乐正毅和郑杨两人也全都被若水这奇怪的举动感到不解。

    这些尸体有啥好看的,太子妃怎么会看得那么入神,他们一个个抻着脑袋跟着若水看过去,愣是没看出有半点问题。

    杨昊跟在若水的身后,陪着她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实在是憋不住了,终于问道:“太子妃,末将实在是不明白,您究竟在瞧什么?”

    若水淡淡一笑,目光依然在尸体上徘徊,道:“我在找一样东西。”

    “找、找东西?”杨昊更纳闷了,他挠着后脑勺,弯着腰仔细的看,“太子妃,您找什么东西啊?这人身上光溜溜的,啥也没有。”

    “不错,确实什么也没有。”若水指着那尸体道:“劳驾,把他翻过来。”

    等到尸体的后背朝上,若水的目光微微一扫,点了点头。

    杨昊一看若水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问道:“太子妃,您找到啦?”

    “嗯。”若水点头,她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看了大约三十多具尸体,心中有了数,却更是疑云重重。

    “太子妃,您找的究竟是什么啊?末将看这尸体的背上,还是啥也没有啊。”杨昊凑近了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还是啥也没发现。

    他扭头看向若水,期待能得到回答,若水却只是微微一笑,嘴巴闭得牢牢的,不该说的话,她一个字儿也不多说。

    这事……等她回到帝都,一定要好好地问问小七。

    这下,不光是杨昊和郑铮二人憋得要死,就连乐正毅,都觉得心里像是闷了个大棉花,堵得难受。

    这太子妃也太吊人胃口了,明明发现了什么,却一个字也不肯吐露,难道她对自己还信不过?

    若水不再理会二人,缓步走到程老大身前,问道:“程老大,你们的山寨已经被乐大将军攻破,你有什么打算?”

    程老大一脸茫然,他愣愣地看着若水,又看了看乐正毅,忽然下了决心,他大步走到乐正毅面前,倒头下拜,大声道:“乐大将军,俺老程杀过赃官,犯了重罪,但是俺不后悔,大将军要剿灭俺们,俺们毫无怨言,太子妃又救了俺们这许多兄弟,俺这条命,早就是大将军,是太子妃的了,但是,俺老程临死之前,只有一个请求。”

    “说!”

    乐正毅不喜多话,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大将军,俺不想落在那些贪官们的手里,那样死得憋屈。老程求大将军,给俺一个痛快,能够死在大将军的手里,俺老程这辈子才算没白活啦!”

    他粗豪的话语,诚挚的眼神,都在说明,他很认真。

    在场的将士们都怔住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几座破烂帐篷里纷纷涌出大量的人,却是经过治疗情况好转的山匪们,他们把外面说话的声音都听在了耳中,能够行动的,全都挣扎着出帐,来到乐正毅身前,跪在了程老大身后,七嘴八舌地说道:

    “大将军,我们不怕死,怕的是死得窝囊!”

    “求大将军砍了我们的脑袋,我们愿意和大哥一起,共赴黄泉!”

    “俺杀了好几个贪官污吏,才要俺一颗脑袋,值!”

    将士们再一次悚然动容,这样的山匪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见人人泯不畏死,义气为先,这正是他们素日里最为敬佩的品质。

    对这样的一群山匪,他们心中升不起半点杀意,但是将令兵从,这群山匪的命运,还要交给大将军来决断。于是人人转头看向乐正毅,等他示下。

    乐正毅面沉如水,一双眼睛挡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出他的半点心思。他目光冷凝在程老大身上,沉默不语。

    杨昊和郑铮对视一眼,他二人对这程老大憨厚爽直的性子很是喜欢,忍不住开口为他求情:

    “大将军,刚才那伙来历不明的队伍攻打咱们军寨,程老大那批留在咱们寨前当人质的弟兄们,不但没和对方一起动手,反而帮着咱们的人和那支队伍相对抗……”

    乐正毅的目光对着他冷冷一瞥,杨昊不知不觉地住了嘴,低下头。

    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有点牵强,因为程老大那批弟兄虽然人多,但赤手空拳,又是一群乌合之众,打起仗来,屁用没有!

    真正击退了那支队伍的,靠的还是他们黑衣鬼团的将士们那可怖的实力。

    乐正毅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在为难。

    他来到山寨之后,亲眼所见,这程老大并没有说谎,他们之前确实就是一群普通百姓,所谓官逼民反,也是为此。但是其情可原,其罪当诛。

    他身为朝廷一品大将军,奉旨前来剿灭,如果他要是放走了这伙人,这匪没有剿灭,传了出去,他乐正毅的黑衣鬼团威名何存?

    他乐正毅的面子可以不要,但是黑衣鬼团的赫赫之名决不容有损!这是他麾下的将士们用十年的血命换回来的荣誉,让敌方听了闻风丧胆的英名,岂可为了区区的山匪,而毁而一旦!

    他的左手一抬,凌空一抓,地上一柄钢刀倏地跳起,落在他手中。

    这手功夫,震得一地的山匪全都瞪大眼,惊掉了下巴。

    自己的眼没花吧?这地上的刀怎么会自个儿跑到大将军的手里?

    这、这是变戏法儿么?

    他们只顾着惊奇,半点没觉得害怕可怖。

    杨昊和郑铮,还有乐正毅手下的将士们,却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他们太了解大将军啦,他这是动了杀机!

    看来这伙儿山匪的命,今天当真是要送在大将军的手中,但是,就像他们自己说的,能被大将军亲手杀死,那也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荣誉!

    将士们心情复杂,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大将军手中举起来的钢刀上。

    刀锋映着阳光,白芒耀眼,大伙儿都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透,人人都知道,只要大将军一刀挥下,这些人颈中的鲜血马上就会染红雪亮的锋刃。

    “大将军……”杨昊和郑铮张了张嘴巴,盯着大将军手中的刀,却没发出声音来。

    这种时候,求情也没用,大将军要砍谁的脑袋,就会砍谁的脑袋!

    程老大和山匪们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全都抬起头来,个个挺胸,脖子伸得直直的,丝毫不以马上要身首异处而感到害怕。

    眼见乐正毅一刀挥下,马上要有数颗人头落地,现场的气氛冷凝到极点,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大将军,请刀下留人!”

    蓦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钻进了众人的耳朵,就像是一道清泉流过,让众人身子一抖,却又觉得很是舒服。

    这句话立马缓和了现场紧张的空气。

    一听到这个声音,杨铮和郑铮二人齐齐舒了口气,松开了替那程老大等人捏着的冷汗。

    太子妃一开口,让他们登时信心大增。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若水。

    在众目睽睽下,若水从容走近,她先是看了程老大等人一眼,程老大眼中露出感激之极的神色,张着嘴巴,眼中蓄泪,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太子妃会出面为自己求情,自己只是个扶不上墙的烂草根,对方却是身份尊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自己还中了奸人的计,险些害了她的性命,要是说她不对自己恨之入骨,自己已经谢天谢地了。

    至于她为会己求情,他就是连做梦也没敢想过。

    若水目光淡然地从程老大等人的脸上一掠而过,见他们果然和自己判断的一样,神色坦然,那些话显然是出于真心。

    这样一群重义轻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乐正毅的刀下,太过不值!

    更何况他们确实是有逼不得己的理由。

    至于乐正毅嘛,虽然他面无表情,钢手高举,若水却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身无杀气,说明他心中也无杀机,他并不想要这些人的脑袋,但形势所逼,他不得不做。

    若水的眼珠一转,已经想明白了乐正毅有所顾忌的原因。

    真是笨蛋!

    她心中嘀咕,明明不想杀人,却为了区区名声非要逼着自己杀人,这不是故意为难自己吗?

    他就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笨,真是笨!

    她扬起嘴角,淡淡的一笑,转头看向乐正毅。

    乐正毅眼睛微眯,也正在看着她。

    “太子妃,你想为山匪求情?”他低沉着声音,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释放开来,让在场的将士们都心中一寒,不由自主为太子妃担心。

    大将军的声音就像是沉郁闷重的雷声,每每当大将军用这种声音说话的时候,都代表着即将滚滚而来的雷霆咆哮。

    若水微微一笑,从容说道:“不!这伙山匪杀官抢粮,确是死罪!我不为他们求情!而是觉得大将军就这么一刀砍死他们,太过便宜了他们。”

    什么?

    在场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瞪着若水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这是他们人人尊敬的太子妃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程老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样才对,太子妃就算再宽宏大量,也不会这样以德报怨,她恨自己,原是应该的,不管她想要自己怎么死,他都没有半点怨言。

    郑铮是个火爆性子,听了若水的话,脸胀得通红,连脖子都粗了。

    他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看着若水,气鼓鼓地道:“太子妃,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我郑铮万万没想到,你、你竟然是这样……”他用力握了握拳,把剩下的半截话努力咽了回去,却呼呼地喘着粗气,气愤难平。

    杨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目光中的冷淡和疏远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就连乐正毅也是大出意料之外,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若水直视着乐正毅,清清楚楚地说道:“我说,大将军,不能就这么便宜的让他们死了。”

    乐正毅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那该让他们如何死法?”

    “自然是……”若水的眼珠转了转,拖长了声音看了眼程老大。

    程老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马上又挺起了腰板,大声道:“太子妃,您要把俺老程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吃了,俺都认!谁让俺老程对不起您。”

    山匪们纷纷对老大投以鄙夷的眼神,心想,老大您多久没洗澡啦,您身上那泥厚的,只怕太子妃剐下来的不是肉,是您身上那层厚厚的泥皮吧!

    若水也觉得一阵麻酥酥的,她掉开目光,看向乐正毅。

    “大将军,他们都是犯了死罪的人,既然早晚都是死,与其让他们死在您的刀下,污了您的宝刀,倒不如您把他们这些人带到战场上,我相信,程老大他们更愿意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这比死在大将军的刀下更加光彩!大将军,您认为我说的对吗?程老大,你们的意思如何?”她转头瞅着程老大。

    听了若水的这番话,所有人都露出惊叹的表情。

    原来太子妃竟是这个意思,这当真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杨昊和郑铮很是惭愧,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敢看向若水。

    程老大和他身后的山匪们都激动得两眼发光,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乐正毅,颤声道:“大将军,只要您一句话,程老大和众兄弟们愿意为大将军、不,为咱们东黎拼死沙场,就是掉了脑袋,俺们也不怕!”

    山匪们群情激涌,大声叫道:

    “求大将军收了俺们吧!俺们谁都不怕死!”

    “我们愿意为大将军拼死效力!”

    “只要让俺们上了战场,俺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

    黑衣鬼团将士们的目光则齐唰唰地看着大将军,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期盼。

    在一千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乐正毅下巴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程老大和他的兄弟们纷纷闭上了嘴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人家大将军麾下的黑衣鬼团,那是何等的英勇之军,而自己这伙山匪,不过是群没经过任何训练的乌合之众,大将军又怎么会把自己这伙人瞧在眼里!

    就算是上战场送死,自己这伙人也不够格啊。

    于是,众山匪激动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

    程老大抬头看向若水,苦笑了一声,道:“太子妃,多谢你看得起老程,可是大将军看不上咱呀,大将军,您砍吧!您现在就砍了俺的脑袋,能死在大将军手下,值!”

    说完,他挺了挺脖子,头昂得高高的。

    “好!”

    乐正毅简短的赞了一句,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刀光如雪练般,风声骤起。

    “唰”地一刀,猛劈而下!

    郑铮一下子别开眼,不忍再看。

    “老大!”山匪们齐齐发出惊喝之声,声音哀恸。

    程老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刀光一闪而过,他忍不住闭眼待死。

    然后他只觉得头顶一凉,忙伸手摸了摸脑袋,发现居然还长在脖子上,又惊又奇,睁开眼来,只见眼前飞舞着一大团乱发。

    原来乐正毅这一刀,削下了他的一大半头发。

    “你杀官劫粮,罪不可赦,暂割尔发,以替尔罪,待日后沙场立功,将功折罪!”乐正毅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金石相击,听得程老大心中热血上涌。

    “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俺老程愿永远追随在大将军的鞍前马后,上阵杀敌,决不会堕了大将军半点威风!”程老大激动无比,两眼闪现出激动的泪花。

    黑衣鬼团的将士们全都一脸敬佩地看向大将军。

    大将军这一手,实在是漂亮!

    山匪们再次喧嚣起来,这种上战场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像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一下子砸在了程老大的脑袋上,可是他们人人也想要吃大馅饼!

    “大将军,你也割了俺的头发吧,俺也要像老大一样,上战场,立军功,折俺的罪!”

    众山匪叫嚷纷纷,个个争先恐后地把脑袋抻到乐大将军的面前。

    乐正毅却“呛啷”一声,掷下了手中的钢刀,转头对郑铮吩咐道:“郑铮,你负责训练他们,三个月之后,你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达到‘鬼营’的标准,如果有谁做不到,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如果全部做不到,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听到了吗?”

    郑铮听得一脸兴奋,正准备大声答应,直到听到后面那句,脸色马上绿了,他知道大将军这话绝对不是儿戏,说得出就做得到,这是在军前给他立下的军令状,如果这伙山匪真的全达不到要求,大将军当真会毫不留情的砍掉自己的脑袋。

    他咬了咬牙,看向那群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山匪们,心想:要把这群屁都不懂的山匪们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内,训练得达到“鬼营”的标准,大将军这可不是在难为人吗?

    鬼营的将士们,哪一个不是经过了数十场大战小战的浴血苦战,他们在刀尖上滚过,在死人堆里爬过,才锻炼出来的那一身让敌人见了心胆俱寒的杀威霸气,这些山匪们,连给鬼营的人提鞋子都不够格。

    他泄气地想,正想摇头,忽见大将军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心中一寒,双足一并,胸膛一挺,大声道:“大将军,末将听到,末将领命!”

    杨昊立马向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同时暗自庆幸大将军任命的人不是自己。他刚庆幸完,就听到大将军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杨昊听令,你当郑铮的副手,和他一起训练新人,如果完不成任务,三月之后,和郑铮一起提头来见!”

    “末将听令!”杨昊大声答道,可话一出口,他的脸也一下子绿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郑铮“嘿嘿”一乐,道:“兄弟,别掏了,你没听错!咱哥儿俩现在可就是一根绳上的难兄难弟,咱们还是想法子,怎么样在三个月之内,把眼前这些山匪兄弟,变成咱们鬼营中的兄弟。”

    接下来的事,就是郑铮和杨昊二人在此收编程老大的山匪,然后把他们全都带回营寨中进行安置。

    二人生怕三个月之后训练失败,达不到大将军的要求,于是凑在一起,商量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对打仗作战一窍不通的山匪们,培养成为一只听从指挥的精锐队伍。

    若水听得郑杨二人关于训练计划一事议论不休,各说各的办法好,甚至争执起来,心中一动。

    在她穿越之前的现代军营里,早就研究出了一套最有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这种方法被称为“魔鬼训练法”,它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大幅度地提高人们的身体素质和承受能力,这种方法虽然有效,却被视为机密,从不外传。

    若水身为军医,自是知道这个方法,而且时空穿越,她也不需要再为原来的世界而保守这个秘密,于是取过纸笔,把这个方法的每一步都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然后交给杨昊和郑铮二人。

    杨昊和郑铮拿着那张纸,共同观看,只见上面写的是“短期速成训练法”,二人同时嘿嘿一乐,看了若水一眼,心中颇不以为然。

    虽然二人对若水很是尊敬钦佩,但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太子妃会懂得将士们的训练方法,就连他们俩,也是在跟随了乐大将军经历了无数次苦练之后,才总结出了一些训练经验。

    太子妃是不是拿这张纸来搞笑的啊!

    可是为了给太子妃面子,两个人还是故作认真地看了下去,看到前面两句的时候,二人心中还偷着发出嗤笑声,觉得好生荒诞,天底下哪有这种训练的方法。

    谁知道继续看下去,二人都越看越是惊奇,到后来则是由衷地佩服,两个人神情郑重,极是认真,唯恐少看了一字。

    看完之后,程铮闭上了眼,在心中默默地把纸上的内容回想了一遍,而杨昊则一脸喜滋滋地对若水道:“太子妃,您想的这法子,真好!”

    若水微微一笑,又说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比如训练两个时辰之后,必须要休息半柱香的时间,让士兵们紧绷的肌肉得到缓解,一定不可以一蹴而就,拔苗助长,否则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两人忙取过纸笔,一一记录下来。

    他二人都是懂行之人,知道这套训练方法宝贵无比,决计不能让这方法传入敌方阵营。

    他们都相信,靠着太子妃教给自己的这种方法,他们绝对可以把整个黑衣鬼团的战斗力再提升一倍!

    两个人几乎掩饰不住兴奋、激动和喜悦的心情,看着手中的训练方法,比打了十场大胜仗更觉得高兴。

    若水看着两个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训练计划,微微一笑,走出帐外。

    军营之事己了,她现在该去抓紧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江北疫情的治疗刻不容缓,乃是当务之急,而江北官员贪污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款,更是造成这场疫症的罪魁祸首,贪官不除,百姓会继续受害。

    若水想了想,她叫来了曾太医,把自己治疗疫症所用的金针治疗法传授给他,又让他教给众太医们。

    曾太医大是惊奇,因为医术的传承问题,所有医者都有自己的独家秘技,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婿,尽管因为这一原因,造成的后果是许多精妙的医术就此失传,可是所有懂医之人,都牢牢守着这个传承,把自家的医术捂得牢牢的,秘不示人。

    而若水教给他的针法,明显乃是不传之秘,可太子妃居然教给了他,让他大为激动,听得太子妃又让自己把这套针法传授给别的太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太子妃,下官知道您把这套针法教给下官,是为了让下官去治疗江北的百姓,这针法应该是您这派的秘技,您居然对下官这等看重,毫不藏私,下官发誓,决计不会把这针法告诉第二人,为太子妃守住这个秘密。”

    若水听得好笑又好气,正色说道:“曾太医,身为医者,应该胸襟广博,才会有济世救人的胸怀,如果人人都对自家的医术秘而不宣,医术如何能够发扬光大?这套针法,我不需要你帮我守秘,反而,我希望你能够把这套针法,传授给每一个医者,希望他们能够用这套针法,为患者解除病痛,这才是我传授给你针法的本意。”

    曾太医怔怔地听若水说完,半晌不语,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羞惭之色,说道:“太子妃的胸襟,下官实在是佩服之极!太子妃的话,当真是如当头棒喝,让下官茅塞顿开,拘泥于传承的医术,又如何能够广为流传,遗惠后人?”

    若水微笑道:“曾太医能够想明白这个道理,很不容易。”

    “下官不敢承受太子妃的夸奖。太子妃,下官家传下来共有十八套针炙之法,只要太子妃不嫌弃,下官愿意把这些针法全都写出来,供太子妃参详。”曾太医恭恭敬敬地说道。

    若水大喜,她自是听出了曾太医话中的诚意,心想如果这种风气能够在天下的医者中广为流传,医术何愁不兴?

    “好,曾太医肯将祖传的针法示人,相信今后一定有更多的人因为曾太医此举而受惠,我替天下的百姓谢谢曾太医。”

    曾太医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下官比太子妃,就像萤烛比之日月,毫不足道。太子妃请放心,下官一定会把太子妃的这套针法,传授给太医们,到了江北,下官们一定会尽心竭力地救治百姓,决不负太子妃传针之德。”

    他是极聪明的人,在若水传授他这套针法的时候,已经隐隐猜到了若水的想法。太子妃定是身有要事,此次江北之行,想是要让自己带着太医们前去治疗了。

    若水暗暗点头,心想自己果然没瞧错人,这位曾太医不但聪明,而且是众太医里面最有正气的一个,如果太医院让他掌管,那众太医们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唯唯嗫嗫,只知唯周太医的马首是瞻。

    虽说现在太医们个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却都是瞧在自己太子妃的身份上,盼自己能够在皇帝面前为众人说好话,其为医者的心性,并没有半点提高。

    “曾太医,我相信太医们在你的带领下,一定可以治愈江北百姓,同时,我也希望曾太医你能够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若水语意双关地说道。

    曾太医身子一震,两眼顿时闪现出光采来,他听懂了若水的言下之意,心中怦怦而跳,掌心发热,只道:这会是真的么?太子妃……是在向自己许诺么?

    他并不是特别热衷于名利之人,只是常年生活在周太医的打压下,不但医术得不到施展,就连做人,都要时时刻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活得实在是憋屈之极。

    这时候突然听得若水向他承诺,话中之间显然是说……这简直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到的好事。

    他倒不求居于凤头,只是总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实在不好过,如今一旦翻身,登时觉得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太子妃,您对下官的大恩大德,下官感激不尽!”曾太医膝盖一屈,倒头下拜。

    “曾太医,我希望你记住,身为医者的职责和义务,我更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医者,能够受曾太医你的影响,不负初心,方得始终!你能记得我今天的这番话,就不枉费我传你金针之术。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不过是刹那烟云,过眼繁华。小医治人,大医治国,曾太医,你好好想想罢!”若水毫不放松地盯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之极。

    这曾太医的一句话,若水就听了出来,他虽然名利之心较为淡薄,但在官场中呆得久了,那一股争名夺利的心性总是难以抹去,所以用这番话点醒他,希望他能本份做人,不因私欲和野心而膨胀自大。

    曾太医跪在地上,听了若水这句言辞俱厉的说话,怔然一愣,随后仔细琢磨了起来。

    若水也不叫他平身,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曾太医想了好一会儿,额头冒出冷汗,连后背也一片汗湿,他再次对着若水拜了下去,诚心诚意地说道:“多谢太子妃提点,下官明白了,下官当真想明白了,太子妃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辜负太子妃对下官的期望!”

    “嗯,曾太医,你起来吧。”若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平身。

    曾太医站起身来,对若水越发心悦诚服,只觉自己有如脱胎换骨般,心中所思所想,平空上了一个台阶。

    “此去江北,曾太医你还需要帮我办一件事。”若水沉声道。

    “请太子妃吩咐,下官无有不从。”

    “这次江北百姓患病,病源乃是出自信州城的官粮陈米,据程老大所说,信州城这几年几乎年年闹灾,朝廷每年都会发放赈灾米粮,救济灾民,可为何官府的粮仓会有这么多的过期官米?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信州府尹定是贪污救灾款项,中饱私囊,你将此事禀报汤侍郎,让他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惩治贪官,不得手软!”

    若水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下官遵命!”曾太医躬身答应。

    “好,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如今山匪们已经被大将军收编,你和其他太医们有五百御林军护送,想来会一路平安,你们这就启程出发罢。”

    “是。”曾太医向若水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若水收拾好随身行囊,几乎片刻也不停留地闪身出帐,牵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直奔寨门。

    守寨的军士全都识得她是谁,见她驰马而来,连忙放下寨门,让她通行。

    若水双腿一夹,战马一声嘶鸣,疾冲而出。

    她在马背上回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叫道:“帮我转告大将军和郑杨两位将军,我有急事,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理会士兵们目瞪口呆的模样,在马臀上重重一拍,那战马翻起四蹄,向山下奔去。

    她心中有事,只想早点赶回帝都,告知小七,所以打马甚急,可她的骑术并不精湛,加上山路崎岖难行,好几次都险些跌下马背,幸好她轻功了得,在危急的时候运起轻功,这才转危为安。

    她越是心急,反而走得越慢,那匹她随手牵来的战马只是寻常马匹,在山路上走得磕磕绊绊,惊险异常,让她不得不牵着马缰,放缓了步伐,否则道路两边就是万仞深渊,要是不一小心掉了下去,小命休矣。

    若水直走到天色全黑,也没走出雁翎山脉,眼瞅着太阳落向山的背后,暮色降临,她知道山间夜路最是难行,心中不由得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在军营中多留一日,明日天亮再走不迟。

    今夜,想必是要在这山林中露宿一夜了。

    她四面打量,想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可周围全是参天大树,夜色袭来,已经看不清楚下山的路径。

    若水不敢乱走,她知道这野山林中必多怪兽,比如异种毒蛇,如果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就算她有办法驱毒,但那一番罪,却是有得受了。

    她跳下马来,将马缰拴在身边的一株大树上,脚下的落叶踏上去簌簌作响,若水心念一动,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方枝桠繁密,影影绰绰,就像是一座天然的树屋般。

    若水一提气,施展轻功,轻轻一跃,如飞燕般轻盈地跃到了树枝上,只见冠盖亭亭,枝干甚粗,果然是一个好所在。

    她以包袱做枕,横卧于枝干之上,闭上双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山林间不时传出夜枭的叫声,宛如怪笑,若水忽然惊醒,坐起身来,侧耳倾听。

    空山寂寂,夜静更深,却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若水只听得片刻,就猜出了来人是谁。那清脆的蹄声,就是那天下独一无二的火焰驹的蹄铁之音。

    她眉头微微一蹙,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来追自己的不成?

    这乐正毅,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啊。

    她这次出营,没有当面跟他和郑杨二人道别,就是想走得无牵无挂。

    在军营的这几天,她不知不觉地已经对这些将士们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像她的前世一样,感觉到无比的亲切,就像是回到了久别重逢的家里,一想到要离开,她就割舍不下。

    所以她才狠下心,不和任何人作别,没想到这乐正毅居然会追过来,难道他是发现了……

    若水一阵心虚,她悄悄屏住呼吸,身子一动不动。

    料想在这深夜密林中,乐正毅决不会发现她的行踪。

    果然,只听得火焰驹的蹄音越来越渐,又渐行渐远,若水终于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就在这时,拴在树下的战马听到了同类的蹄音,仰起了脖子发出“须溜溜”一声嘶鸣,在静夜之中,听得格外分明,那声音就像是一波一波的海浪,迅速传向了远方。

    该死的畜生!

    不长眼的东西!

    若水气得只想破口大骂,她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果然过不多时,蹄声越响越近,直到倏忽停在了树下。

    若水从树上向下望去,却只看到模糊之极的一片黑影,乐正毅并未下马,也不说话,只有火焰驹时不时地打着响鼻。

    树上树下的人都不出声,若水琢磨不透乐正毅的心思,如果他是来找她兴师问罪,就不应该是这么安静的状态,这简直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她可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乐大将军的情形,不过是因为妙霞公主对他甩了一撂银票,他就杀气腾腾地寻上酒楼来杀人,而这次自己……好像做的比妙霞公主更过份,这乐大将军难道是来要自己命的?

    若水心中一寒,她暗暗探手入怀,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心中稍安。

    虽然论武功,这乐大将军顶她十个,可是,这天下的事,并不是由武功高低来决定胜负的。

    若水手指轻轻拨动,倒出一粒药丸,握在手心,忽然轻笑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大将军,你深夜赶来,可是为我送行的吗?”

    乐正毅薄唇抿得紧紧的,闭口不答。

    火焰驹有些不耐,在树下兜了个圈子,它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矛盾心理,长长地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催促。

    乐正毅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连夜追来。

    当兵士禀报说太子妃独自骑马离营的时候,杨昊和郑铮都大惊,急着向他请令,想追出去护送她下山。他板起脸叱退了二人,心中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涌起了一阵淡淡的失落。

    这几日军营相处,他和她见面次数并不多,尤其是在他冒犯了她,她捉弄了他之后,两个人就几乎避不见面了。直到程老大率山匪围寨,她居然胆大包天,要独闯匪寨,这异乎寻常的决定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都感到意外。

    她身为太子妃,他是当朝一品将军,保护她的平安,也是他的职责,这似乎给了他一个护送她去匪寨的理由。

    他早有部署,没想到她更是胸有成竹。

    他没想到她的毒术如此出神入化,竟然以一人之力,制住对方千余之众,让他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处,顿生颓败之感。

    这一场他和她两个人间的智计交锋,他明显地落在了下风。

    这滋味……真他娘的难受!

    回到营寨中,他就闭门不出,虽然将士们都像往常一样在背后赞叹大将军用计如神,一费一兵一卒,就收降了程老大两千名山匪,更让那一伙不知来历的神秘人,死的死,逃的逃,可他听在耳中,却觉得那是活生生的讽刺,感觉不到半点欢喜,反而恼怒欲狂。

    所以,听到她离开的消息,他感觉像是走了一个对手,又像是,离开了一个伙伴。

    伙伴?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个词!

    乐正毅很是不解。

    他牢记师傅的教诲,不和女子接触。这位太子妃是他唯一一个说过话,接触过的女子,可他几乎由头至尾都没把对方看成是一个姑娘。

    她彻底颠覆了女子在他心里的印象。

    越和她相处,他越是怀疑,她真的是师傅口中说的那种姑娘吗?虽然他吃过她的苦头,让他再也不敢造次地碰触到她的一片衣角,可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探索。

    因为她实在是……太神秘了!

    这样的一个姑娘,继续留在军营中,只会让他心烦意乱,还是走了好!

    乐正毅舒出口气,走出房门,去找郑铮和杨昊,虽然他嘴上说得严厉,要求他二人在三个月之内将这伙乱七八糟的山匪训练成质素过硬的“鬼营”士兵,但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就算是让他自己亲自训练,也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的标准。

    他准备去亲自指点一下,总不能等到三个月之后,真的砍了他二人的脑袋罢。

    来到二人训练新兵的营区,乐正毅停下了脚步,守营的士兵对他恭谨行了一礼,叫道:“大将军!”

    乐正毅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的注意力全被营区里的训练场景吸引了。

    他就这么像个石像般,贮立在营区门前,默不作声地观望着,越看越是惊异。

    这郑铮和杨昊二人,是从哪里想出来的训练方法,连他都见所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是他经验丰富之极,一眼扫过,就知道这些训练法子实在是精妙之极。

    郑杨二人将这伙二千人的山匪分成了二十个小队,每队各一百人,患病未愈的继续在营中养病,而生龙活虎的也有近千人,这千余人在场地上锻炼得热火朝天。

    在一块铺满了碎石子的场地上,有一支小队正在做着奇怪的动作,他们附趴在地上,仅以双臂和脚尖撑住身躯,然后两臂弯曲,一上一下地起伏,小队长在旁边大声喊着号子,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仍然坚持不懈。

    另外一侧的山坡上,也有一队士兵,在模仿老汉推车,前面的人双臂着地,后面的人提起他的双脚离地,前面的士兵要靠双臂的力量走上山坡,然后再从山坡上用双臂走下来。动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还有一队人,正在练习深蹲,一百人分成了五十个小组,两人一组,其中一人骑在另一人的肩膀上,身下的士兵需要在肩上负人的情况下,进行蹲起。

    还有学鸭子走路的,有学青蛙蹦跳的,有来回折返跑步的……

    这一幕幕别开场面的训练场景,让乐正毅觉得大开眼界,心中暗赞,这两小子行啊,果然是威压之下,必有奇效,看来以后得随得在这两小子头上架一把刀,才能激发出这两人的最大潜力。

    正在监督新兵训练的郑铮和杨昊突然全身一个哆嗦,感觉背上猛地窜过一道寒意,二人顺着那股麻酥酥的寒气回头一看,立马挺直了腰板,大声叫道:“大将军!”

    乐正毅抬起下巴点了点,道:“这些训练的方法很不错,是谁想出来的?”

    他的目光看向杨昊,以他对二人的了解,郑铮性情耿直,杨昊诡计多端,这些法子有九成会是杨昊的主意。

    被大将军夸了!

    杨昊和郑铮都觉得脸上倍加有光,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可是听到大将军的后半截话,二人对视了一眼,登时耷拉下脑袋,支支吾吾的不敢作答。

    “说!”一看到二人的表情,乐正毅就觉得不对,厉声喝道。

    两人不敢隐瞒大将军,杨昊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双手递到了乐正毅的面前。

    乐正毅打开来,只看了前面几个字,目光就是一凝。

    那字迹写得并不很工整,但笔致圆润有力,柔中带刚,一看可知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他下巴绷得紧紧的,抬眼对着二人一扫,一抹寒光让两个人齐齐打着哆嗦。

    他冷哼一声,垂目看了下去,看完了一遍,又从头再看一遍,始终一言不发。

    杨郑二人心中惴惴不安,你冲我挤眉,我冲你眨眼,用眼神在空中交流。

    “这是太子妃写的?”沉默了良久,乐正毅终于开口问道,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两人大声应道。

    乐正毅把手中的纸扬了扬,沉声道:“这上面写的,你二人都记住了?”

    “报告大将军,全记住了!”

    “好!”乐正毅把纸一折,收入怀中,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

    剩下郑铮和杨昊二人愣在当地,面面相觑。

    乐正毅回到自己的营帐,取出那页薄纸,看了又看,越看心中越是怀疑。

    这位太子妃,究竟是什么来历?

    乐正毅的眉头像是挂了一把锁,这个疑团解不开,他始终放不下。

    直到午夜,他照例要巡视营区,可他却来到马厩,上了火焰驹,催马出了军营,顺着下山的山道一路追来。

    他知道她离开的时辰,照他的计算,她在天黑之前肯定走不出山区,以她这种谨慎小心的性格,肯定会找一个安全的所在休息。

    他有把握追上她。

    可追了上之后,他要说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矛盾的心理。

    果然,听了她从头顶树上传下来的幽幽话语,乐正毅再一次怔住了。

    为她送行?难道在他的下意识里,他是想来送她的?

    听不到乐正毅的回答,若水也不再说话,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若水暗自纳闷,这乐正毅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性子,他既然追来,就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事,如果他当真发现了自己在他右手上动的手脚,他应该会勃然大怒,决不会这样无动于衷。

    因为乐正毅虽然没有说话,若水却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气。

    火龙驹再次打了一个长长的响鼻,像是对主人的这种墨迹行径表示不满。

    乐正毅仰起了头,看向坐在树干上的若水,虽然林密夜深,借着微弱的星光,乐正毅仍然看得很是清楚,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清澈闪烁,清亮无比,正在眨也不眨地瞅着自己。

    他忽地扬起马鞭,“啪”地一下重重抽在了树杆上,震得满树枝叶乱晃,发出簌簌声响,若水坐着的那根树枝突然断裂,她促不及防,身子一个倒仰,摔了下来。

    若水身在半空,虽慌不乱,轻轻巧巧地一个翻身,已经落下地来,她向乐正毅瞪了瞪眼,正要怒斥:你发的什么疯!

    “说!你究竟是何人!”

    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乐正毅一跃下马,落在若水身前三尺开外,身躯高大挺拔,像一株巨松般,居高临下般瞪视着她。

    他仍是记得师傅的嘱咐,不敢靠她太近,加上这姑娘用毒之技,天下无双,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所以两只眼睛不敢稍瞬,把她全身都笼罩在视线之内。

    他那副神严戒备的模样落在若水的眼中,她忽然扯了扯嘴角,想笑。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骨溜一转,落在乐正毅的右手上,虽然月黯星稀,瞧不太真切,若水还是勾起了唇角,淡淡地微笑起来。